到了正午，程昴才被熟悉的食物香味喚醒，昨日奔走了一天，實在是累了，一睜眼，就看見月兒正在床邊守著自己，正拄在案臺打著瞌睡，案臺上還擺著一個食盒。

程昴習慣性輕手輕腳地翻身起床怕吵到月兒，這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家裏而還是在皇宮，紅木雕漆的大床上放著厚厚的鵝羽軟枕，一點聲響都發不出來，不過這一夜零一個上午睡得程昴脖子酸疼。

程昴抱起月兒想要把月兒挪到床上睡，可剛把月兒放下月兒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，又掛在程昴胳膊上不肯下來了。

“我還是把你吵醒了。”程昴柔聲摸摸月兒的頭發，月兒的頭發長長地披散下來，瀑布般垂在程昴的膝上，帶著些許茉莉花的清香。

“不是，”月兒半睡半醒的聲音像小貓一樣，“這床也太軟了，整個人都快陷進去了，睡的我腰疼。”

“我也是，這宮裏的東西呀咱們可真消受不起。”程昴吃痛地轉了轉脖子，低頭親了月兒一下，“等姐姐好了我們就趕快回家吧，還是家裏的老榆木床舒服。”

被程昴親了那一下，月兒才徹底醒了，從程昴懷裏坐了起來，安慰道，“太醫說，你姐姐這是急火攻心，今早已經用金針紮了好幾針，太醫說，十日左右大概會好起來一些。”

“一些？一些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心病還要心藥醫，太醫說讓我們多陪陪她，別讓她再受刺激了，可能就好得快，剛才我又去西偏殿看了一眼，已經睡著了，先別過去打擾她了。”

“那就好，看看十日之後會是什麽結果吧，我覺得給我治腿傷的老郎中醫術也不錯，如果禦醫也沒有辦法，不如把姐姐帶回家讓老郎中瞧瞧。”

月兒點點頭，不由得輕嘆了口氣，“你不在大宅的時候，大小姐有時也會給我講她和司徒玧傑的故事，都是如何如何恩愛，如何如何舉案齊眉，我從來沒想過最後的結局會是這個樣子。”

“姐姐她太恨母親了，最後誰對她好了一點就被她當成了求之不得的人。”

“一個人真的會那麽恨自己的親生母親嗎？”

“你不知道，嬤嬤說當年母親以為自己第一胎會是個兒子，父親因為姐姐是個女孩兒就冷落母親，還想再納個側室，所以母親也很不喜歡姐姐，姐姐在繈褓中的時候甚至都沒有抱過姐姐。姐姐和我都生分成這個樣子，何況是一點都不待見她的母親呢。”

月兒低下頭想了又想，還是不理解這恨的意義，有什麽會比養育之恩更珍貴呢。

“我爹娘因為家裏窮就賣了我和姐姐，可我不恨他們。”

在月兒模糊的記憶裏，她和姐姐被領走的那一天，爹娘都哭了，手裏拿著兩錠銀子，鄰居們都在笑，只有爹爹和娘親在哭，杏兒也在哭，馬車裏其他的小孩子也都哭成一片，月兒壯著膽子把車廂的簾子掀了起來，探頭又往外看了一眼，只看到娘親追著馬車跑了好遠好遠，最後跪在了地上，嘴一張一合，可月兒卻聽不見娘親在說什麽。

月兒的傷心事，程昴從來都無從勸解。

可程昴的肚子不偏不倚地響了起來，咕嚕一聲逗笑了月兒。

“也難怪你餓，昨天就沒吃什麽東西，這都快中午了，快吃飯吧，這些是我早上去東偏殿的小廚房做的，都是你愛吃的。”

“你這一早上去了不少地方啊。”程昴攬著月兒在案臺旁坐下，一掀開食盒的蓋子，裏面的飯菜還冒著熱氣。

“也沒走多遠，去大小姐那兒照看了一會兒，然後去小廚房做了飯，這後殿後面還有一個小花園兒呢，可惜就是沒有梅花。”

“梅花？”

“嗯，我昨天去太極殿的時候路過一個叫長生閣的地方，那裏的梅花開的又多又好看呢。”

“那待會兒吃完飯了我陪你去看看？”

“算了算了，”月兒嘟了一下嘴，又想起了昨日那個少年，“說來也奇怪，昨天我在長生閣碰到一個人，穿的和侍衛太監都不一樣，昨天碰見就有些尷尬了，還是別去了，省的再碰見。”

京醬小黃瓜，油燜排骨，蝦仁冬瓜湯，果然都是程昴愛吃的，反正寢殿裏沒有宮人，程昴和月兒也不管規不規矩，就在案臺旁席地而坐，碗盤剛好能擺開，直接開吃。

“程昴總是跟我說你的廚藝很好，果然是很香啊。”

皇帝的聲音永遠在人前面，程昴和月兒趕緊放下筷子，可起身也不知道怎麽行禮，無奈地對視了一眼，也只好就那樣尷尬地站著。

“不必多禮，坐。”

皇帝索性也一撩龍袍坐了下來，這下輪到身後跟著的宮人們尷尬了，站著居高臨下地俯視主子這是大不敬，可也沒有奴才能坐下的道理啊。

皇帝才不去理會他們，只顧著和對面坐著的程昴和月兒說話，沒了昨日的疾聲厲色，若不是身上那一身龍袍，這明朗的樣子倒像極了鄰家的玩伴。

“不知道朕今日有沒有這個口福，月兒，我可以吃嗎？”

月兒哪有拒絕的可能，多出來的一碗飯本來是給程昴的，結果三下五除二被皇帝咽下了肚子。

“味道還真是不錯，看來程昴沒有誆朕，宮裏的禦廚也就是這個水平了。”

“額…...謝皇上誇獎……”

皇帝示好的有些太明顯，甚至有些刻意，讓月兒沒辦法和他溝通了。

討好一個女人，的確不是皇帝擅長的事情，可是皇帝心裏也明白，若想勸得了程昴，沒有月兒幫襯是不行的。

“我也不能白吃你做的飯菜，你看我給你帶什麽禮物了。”

身後的小太監雙手抱著一個白絨軟枕，上面還蒙著一個薄毯，毯子輕輕動了一動，小咪毛絨絨的小腦袋就探出來了，喵喵叫著跳了下來。

看到小咪，月兒這才明朗地笑了，昨晚還擔心小咪沒有吃的會挨餓呢，還好皇帝把小咪也接過來了。

月兒伸出手來，可小咪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跳過來臥到月兒手上，反倒乖順地蹭了蹭皇帝的衣角，在皇帝身旁趴了下去。

“這貓啊，就是這個性子，誰給它吃的它就親近誰多一些，”皇帝擡手摸了摸小咪，“不過它真的好小啊。”

皇帝輕輕地把小貓提起來，遞到了月兒手裏，才不過一個月的小奶貓，到了月兒手裏才開始懶洋洋地舔爪子。

“那朕就不打擾你們小兩口吃飯了，”皇帝看月兒還拘謹著便沒有再久留，臨走時，又丟給程昴一句話。

“下午來馬場陪朕騎馬吧，馬場新選了兩匹白花良駒，今日正好試試。”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